第二天，我来得很早。
一包牛奶被随意地叼在牙间，我趴在桌上休憩着疲惫的身体，却也不忘不时地抬头向后门瞄去。毕竟，昨夜随队准备到凌晨1点的我，今天起来这么早，绝对是别有打算的。
分针转过半个圆圈，班里的人陆陆续续走进教室，窗外一缕朝阳洒在桌前，暖洋洋的。
——直到那位头戴鸭舌帽的少女出现在后门。
我迅速从位上起身，在夏思忆走进教室，被更多人看到之前，把她拉出了房门。
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，用一副“你谁啊”的眼神看着我。
“这位同学？找我有什么话要说吗？”
显然，她对我昨天的临阵脱逃感到不满。
“……昨天的事，对不起啊。”
“第二次了！”鸭舌帽下，半遮的脸透露出埋怨的神色，“这种不明不白的临阵脱逃已经第二次了！”
因为害怕打扰到晨读的同学，她用极其微小的声音，和近乎于机关枪般的语速向我抱怨着。
她的怨愤并没有倾吐太久。在让我深刻地理解到自己的错误之后，便以一句“原谅你了，下不为例”鸣金收兵。
“不过……”
夏思忆深呼吸了一口，眼中已经没有半点埋怨的神色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啊？”
“我不该去问你那些问题的，明明当时你的表情已经很勉强了……”
她低下头，好像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。
一而再、再而三的温柔，让我愈发愧疚。
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——从昨天就决定好要做的事情，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盐。
哪怕早已下定决心，但面对着这样的她，舌头还是打上了结。之前编造的各种理由，斟酌的各种说辞，是这般的苍白软弱，甚至无力从牙缝中慢慢爬出。
然而覆水难收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我被邀请加入了北堂恺的课题小组。”
“啊？是这样吗？”姣好的面容满是惊愕，伴随难以言喻的落寞一闪而过之后，便挂上违心的微笑：“恭喜你啊，能进入这么优秀的小组。”
她此时一定会认为是她拖累了我。可恰恰相反，是我一直在受她照顾，还害她输掉了投票。
就算这是她的错觉，我也必须要维持下去，只有这样对话才能达成目的。
“现在我也算是课题小组的一员，要不要加入我们啊。”
她顿了一下，视线快速躲闪，苦笑着摇了摇头：
“算了吧，我约了奥地利钢琴大师D.Van晚上的视频指导，可能没办法陪你们去准备了。”
真是讽刺，自己明明是在这个学校的夹缝中生存的人，现在却要以一副施舍者的语气说话。夏思忆是愧疚？或者是不甘？看到她那强装出来的不在意，这让我对自己越来越反感。
“啊……真可惜，那就没办法了啊...”
“你们要加油准备啊，比赛当天我肯定会去看的。”
这句话险些戳破了我伪装出的镇定，好在预备铃适时地打断了对话，我和夏思忆从后门奔入教室。早已落座的人们齐齐向后看去。
结果还是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啊……
课上到一半，我向我邻桌的友人递了一张纸条：
“我加入咱们班的课题小组了，这次我们准备讲的东西很有趣。”
“喂喂，什么课题啊？”
他转过头低声问道。
“课题是要保密的啊，万一让别的班知道了怎么办？”
“我最近在看吸血鬼周记，你就告诉我嘛。”
邦邦邦！
黑板擦撞击黑板的声音响起，讲台上，萝莉音老妪盯着我和马晗均的方向，满是褶皱的老脸愈发阴沉：“好好上课。”
马晗均这才作罢，端正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上。
不出意料的，中午他又找到了我。
“求求你就告诉我吧，我是真的很好奇啊。”
“不行，我可不想当第二次罪人。早就知道你嘴上没有把门的。”我清了清嗓子，“不过，你如果能保证不对任何人说，我们研究的方向可以告诉你...”
马晗均心满意足地离开后，我总算换得一下午安静。下课铃响，在同夏思忆互道再见之后，我打算再去找一下那个人。
匆匆远去的高马尾尚未消失在走廊的尽头，正打算快赶两步追上去的时候。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停滞了我的脚步。
“小安。”
柳夕雾收拾完背包，两眼含笑得看向我。
“什么事？”
“能告诉我你的计划吗？”
时而婉转，时而又如此直接。但相同的是，她的每一句话，都能直接将我噎死。
“计划？什么计划？”
“你。的。计。划。”柳夕雾一字一顿地，边说，边逼到我的身前。尤其在“你的”上面还加了重音。
“没有计划。”
“小气鬼，不肯说就算了。不过别让我失望啊。”
话罢，她捧着书，离开了教室。
我并没有愣在原地，或者说对这种情况，我早习以为常。现在，应该着手做另一件事了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，我确信在这种天气条件下，那个人不会出现在田径场。探头出窗外，恰见一把阳伞下，鹿雪儿低头捧着手机向游泳馆走去。
我冲下楼，向游泳馆飞奔，赶在鹿雪儿进入男人的禁地——女更衣室之前，把她拦下。
见到大汗淋漓的我，鹿雪儿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，反而是风牛马不相及地问道：“吸血鬼传说与狂犬病的联系？”
“…马晗均果然告诉你了！”
“太假了啊。”她叹了口气，“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，炫耀你的小聪明？”
“不是啊……只是想拜托雪儿姐一点事。”我学着马晗均式涎皮赖脸的表情凑到她面前。
她微微皱眉，后退了一步。
“什么事？”
“是这样……”
在我解释的时候，她听得很认真。但随着话题的展开，她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请求的合理性和可行性上，反而眼神不断游走，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。眼神中的疑惑让我芒刺在背。
“我问你，入学教育的时候出了什么事？”
“…”
“不论是积分的溢出还是让自己处于众矢之的，你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。”
“人总是会变的。”
她似乎没有罢休的意思，想要进一步追问。
“雪儿姐，我一会儿要去讨论了，跟那群人在一起讨论可不能迟到。”我匆匆抱拳致歉，暂时堵住了她的好奇心。
“等着吧。”
她小声地嘀咕着，却被我听到了。
告别鹿雪儿，计划更进一步。但本来一帆风顺的过程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。
对了，报酬还没给呢！
在我的印象中，她是个绝对的利益至上者，甚至一点小事都要从马晗均那里敲诈一点钱。
这次的机会如此之好，她居然只字未提报酬的事情。
蝇营狗苟是她，仗义豪爽是她，冰雪聪明是她，装痴卖傻是她。
这座学院还真是……不会让人感到无聊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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